整形外科门诊里的秘密，她劝那个女孩不要再做医美手术

        “医生，我还有救吗？”说这句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20多岁的女孩，她在廖云君面前平静地褪下上衣，裸露出上半身。廖云君发现，女孩的胸部和她的年龄不符，乳房上粗大的疤痕和僵硬变形的肌肉记录了这个女孩不幸的遭遇：被确诊为乳腺癌后，她曾做过乳房切除手术、并接受假体移植重建乳房，但不幸的是，出现了并发症：假体包膜挛缩，两侧的胸部严重变形、变硬。这意味着，重建手术失败了。乳房切除、重建失败，使得女孩身心遭受了巨大的二次创伤，面前的廖云君医生成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图 | 廖云君医生

        廖云君是南方医院整形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擅长脂肪移植技术，可利用脂肪重建乳房形态。许多乳腺癌术后乳房缺损的患者慕名而来。这些患者不仅仅存在乳房的缺损，更严重的是组织切除和淋巴结清扫后，产生了大面积的凹陷，从前胸到腋窝，皮肤贴着肋骨轮廓清晰可见，瘢痕牵拉甚至导致手臂上抬都困难。生理上的缺陷让这群患者深深自卑，有的人再也不敢开灯洗澡，再也不敢照镜子端详自己，甚至不敢挺起胸膛逛街，犹如折翼的天使，再也不敢展翅飞翔。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和大家一样”，不少患者会佩戴义乳，任由不透气的乳胶材质磨的皮肤过敏、起湿疹也要忍耐。

图 | 不少患者切乳后，日常生活用品也成了她们恐惧的来源

         某种程度上来说，廖云君医生是她们的希望。廖云君医生所在的脂肪团队，倡导的大体积优选脂肪移植重建乳房技术，创伤小、无排异性、可塑性高、能极大程度上还原乳房形状，“可以把她们的生活也重建回来”。整形医生正是这样的存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和“让人变得更美”无关，他们更在乎如何让那些被疾病影响的患者“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整形科医生王珍祥也是如此。他是西南地区第一批整形外科医生，主攻烧伤修复、整形、高难度整形以及颌面手术。整形外科的患者非常特殊，他们有些人是先天外貌缺损，还有些人是发生重大病害后毁容——不论是哪一种，患者在日常生活中都背负着极大心理压力，不少患者会还因此有了心理障碍。

图 | 王珍祥医生

        王珍祥曾面诊过一名特殊患者，对方第一次来问诊时，眼神慌乱极度不自信。不自信来源于她异常的颌面：普通人是上宽下窄，她却是上窄下宽。异于常人的面容让她从小受到他人异样眼光，她常蜷缩在家里，不喜外出，社会生活受到了极大影响。在王珍祥的帮助下，女孩子做了颌面矫正，后来生活也恢复正常，还找到了工作。再后来，王珍祥还收到了对方的喜帖——她遇到了自己的爱人，还结婚生了孩子。

       “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工作也是在治病救人”，王珍祥的这句话也让陈刚深以为然。陈刚是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整形外科主任医师，在原有的传统法和Park法重睑术式的基础上再次创新一种“基于生理性解剖结构的仿生重睑术”。在外人看来，重睑术就是“拉个双眼皮”、是所有整形外科医生实践的第一个手术，基础又简单，“但这个微小的手术，并不简单。有时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图 | 陈刚教授

        曾有位中年女士找到陈刚主任，当时带着一张某名人的照片，一张银行卡，要求眼睛做成“某名人的双眼皮样子”，同时一再强调，“别省钱，不在乎花多少钱”。陈刚主任看着该女士手里的照片，仔细询问后才知道，这位中年女士刚遭遇离婚，离婚理由是前夫觉得她“老了”、不好看，她希望做个时尚的双眼皮，让周围人对自己刮目相看。陈刚主任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女士已经不是做个双眼皮那么简单，正确疏导心理问题也是治疗的关键。于是他根据对方的职业和眼型设计了手术方案，并且一再告诉，过度追求畸形审美，很容易造成容貌焦虑，适合自己的才是最真实的。

        第二年，陈刚主任收到了对方的喜糖，原来，该女士接受手术后，重拾了信心，靠自然清新的外表和人格魅力吸引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在他的门诊像这位女士的例子还有很多，医生的审美理念和沟通技巧显得尤为重要，最终会在手术操作过程和手术结果中得以体现。

      当下网络媒体平台活跃，广告信息铺天盖地，这几年整形美容行业的宣传模式更是多样化，真人案例展示的宣传方式，带动了一股整形热潮的跟风现象，这也是平日里最令陈刚主任头疼的事。随着社会综合实力的进步，医学发展至今，它不仅是一门拯救人类生命的学科，更是一门需要从患者生理至心理全方位进行修复和矫正的学科。但这条道路，走得并不容易。

        作为西南地区第一批整形外科医生，从业34年的王珍祥见证了现代医美行业的快速发展，以及医生的技术突破和创新引发的行业变革。王珍祥还记得，1988年他博士毕业刚西南医院报道时，医院改革正面临改革，整形外科从烧伤科独立出来，成为了新的科室。

        “当时条件差到科室连独立病床都没有，器材全靠年轻的医生背进科室”，王珍祥表示，此外，整形外科在国内发展刚起步，很多治疗方案没有统一标准。王珍祥有点迷茫，他本想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但整形外科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但在导师李世荣教授的培养与指导下，王珍祥转变了想法，认为整形外科一样能治病救人。没多久，王珍祥就遇到了整形外科的第一名患者，对方是泸州天然气公司的员工，全身超过90%烧伤，手指粘连。

图 | 局部烧伤示意图

        以往，在烧伤科这样病例会做封闭创口处理，等患者脱离生命危险就算临床治愈。但望着这个才18岁的小姑娘，王珍祥和同事们陷入了沉默：这么大面积的烧伤，就算创口愈合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她未来的人生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大家都心照不宣，一定要尽可能帮她恢复到正常水平。他们对照着小姑娘烧伤前的照片，制定了详细的救治过程。这也是西南地区，整形外科用非常规方式治愈的病人：不仅帮患者将粘连的手指分开，还移植皮肤到头皮上，确保女孩子可以长出毛发。经过3年多时间超过20多次手术，该患者最终出院。再后来，王珍祥听说，患者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还顺利地结婚生子。这是他第一次感知“技术的进步，对患者的改变”的冲击。

图 | 王珍祥在给患者讲解

        但大多数创新推进起来并不容易，许多研究和实践也不是科室内的几个医生内部讨论就可以决定的。2006年廖云君在就读研究生阶段，就展开了对于脂肪细胞、脂肪组织移植的研究。随着脂肪移植技术的不断进步，2009年美国最具权威的整形外科医师协会ASPS由于缺乏证据，取消了其1987年发部的“脂肪移植禁止用于胸部上”的禁令，并于2016年发布指南：脂肪移植不会增加乳腺癌复发风险，可使乳癌术后患者在一定程度上欣喜地体验到乳房美学的改善。但是，缺乏标准化的操作技术和移植脂肪质量的千差万别，导致了术后并发症的出现，产生较大的油囊和结节，这不仅增加了患者的焦虑，也让整形业界的同行对该项技术有了很大的误解。

        于是，廖云君医生所在的脂肪团队开始致力于这项技术的革新，决定通过优化移植物质量的方式，降低并发症。他们首要解决的问题是，搞清楚什么样的脂肪会产生坏死，导致油囊、结节、钙化等。研究团队将脂肪组织按密度分选，精确检测，发现低密度脂肪组织再生能力差，移植后易坏死导致并发症，而高密度脂肪再生能力强，是脂肪移植良好的填充物。团队抓住问题的关键点，通过物理性的处理方式，优化低密度脂肪，去除不需要的油脂，浓缩其内的活性细胞和胶原，保证其生物学特性，减小并发症的发生。

        经过6年的潜心专研，这项技术最终于2021年被发布在美国的PRS杂志（RPS是世界上权威的整形领域的一个杂志），廖云君也凭借“大体积优选脂肪成分填充乳房重建”揽获了新氧所举办的第三届中国医美飞翔奖·年度技术突破奖一等奖。

图 | 廖云君在给患者做手术

        截至到获奖那天，廖云君已入行近16年，十余年如一日的大胆推论、研究、实践、得出结论，才换来医学上的重大突破。“正是中国医生们一代代的努力，才有了当下整形领域领先世界的水平”，陈刚主任表示。陈刚主任对此颇有心得。他于2000年博士毕业后进入整形外科，当时行业内有明显的技术鄙视链：欧美领先，亚洲看日本，接着学韩国。即便到了2010年，陈刚在收集相关“重睑术”的文献还发现，绝大部分的关于重睑手术方式改良的文献还是外国医生撰写。“大多相关技术都是国外研究后，中国才使用的”，陈刚主任说，但那些基于欧美人的重睑（俗称欧式大双眼），并不适合亚洲人面部结构，还容易产生瘢痕，肉条和其他风险。

        比如，欧式大双眼手术常伴随眼皮大面积组织剥离和切除、开眼角，下至，这样会导致肉条瘢痕形成，眼角泪湖结构会变浅，眼睛迎风流泪，影响眼部正常功能。为此，陈刚主任和其他中国医生们共同研究符合国人眼部生理解剖结构的手术方法，此后拉开了中国医生攻克“双眼皮”难题的十年历程：他们不仅要根据中国人眼部特征，实现技术创新，还要攻克重睑术的修复难题，不仅是修复欧式双眼皮失败的案例，还有因外伤引起的复杂案例，只有在实际临床案例的积累过程中，才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对付将来可能出现的难题。

图 | 陈刚教授在“第三届中国医美飞翔奖·年度技术突破奖”现场

       2020年，陈刚主任再次检索文献发现，中国医生发布的关于重睑手术方式的改良文献数量飞速上升，其中有超过一半的文献来自中国医生，甚至有许多外国医生都来中国学习交流技术。2021年，在上海九院杨军教授的牵头下，陈刚和另外几名专攻重睑术的医生，一起举办了中国式切开法重睑手术发布会，会上提出了“中国眼中国造”的口号、强调中国眼要“睁眼有神，闭眼无痕，符合生理“。王珍祥、陈刚、廖云君医生的经历，某种程度上也佐证了，一代代中国医生的创新，才有了行业巨大的变革。廖云君医生的手机里还存着许多患者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患者自信地展示着自己胸部，告诉医生对效果很满意、现在过得有多自信，她也经常收到患者们发来的感谢信，感谢她帮助自己恢复正常的人生。有一位患者，因乳腺癌完全切除了单侧乳房，整个胸部凹陷，皮肤贴附在一条条的肋骨上。在廖云君医生的帮助下，她利用自体脂肪移植重建乳房，还获得了漂亮的乳沟。对于患者来说，乳房的重建，不仅修复了身体的缺陷，也重建了美满的生活，更重拾了人生的自信。治愈后给廖云君发张恢复照片，成了她们开启新生活的仪式感。这也是廖云君最具成就感的时刻，“说明她们真正走了出来，开始迎接新生活了”。这种“治愈他人生活”的成就感也是支持王珍祥努力创新的源动力。

       2020年，王珍祥辞掉公立医院的职位，重新加入李世荣教授创建的星荣整形外科医院，并担任医疗院长。这个决定遭到了家人极大的反对，他们不理解王珍祥为什么要放弃三甲医院主任医师这个体面的工作。但王珍祥想得很明白：他希望用技术帮助更多人。

图 | 王珍祥在获奖现场

       不过刚创业时，王珍祥也面临着一些难题，在公立医院时他要解决的是疑难杂症，但在私立医院，更多是容貌焦虑的女孩来咨询。王珍祥有很多时间花在了劝返女孩，治疗她们的“心病”。他劝阻了不少想要来“换头”的年轻人，“不要过分关注一些没必要的细节。”但大部分时候，王珍祥觉得一切都很值得。自己利用技术优势，能够更大自由地利用各种技术帮助患者恢复正常生活，还可以让大众审美更加“自然”、行业更加规范。陈刚主任也有类似体会。他表示，医美行业鱼龙混杂，众多整形美容机构为了盈利过度医疗，导致女孩子们在一知半解中接受了过多的眼部项目手术，一些因眼手术失败的人，术后很容易产生容貌焦虑。

        “这些流水线式的操作，对求美者的外形和心理造成了极大伤害”。陈刚主任表示，他曾接诊了一例眼修复案例，原先做了欧式大双眼，过分追求大眼，她连续做了几次手术，卸妆后睑缘到重睑褶的距离有15毫米，眉毛到重睑褶皱的距离7,8个毫米，这位女生也因多次手术，眼部功能已受损。这样的修复手术几乎没人敢接，因为她多次手术，眼部皮肤取量过多。女孩辗转找到陈刚主任，最终接收了这个复杂的案例，手术方案利用身体其他部位的脂肪，来填充上睑的凹陷，其次修复女孩眼部形态。女孩出院临走时，陈刚主任还不忘嘱咐，“一定要追求自然的美”。

        让医美回归医疗本质，这一直是陈刚主任从事医美行业以来的初心理念，从他的门诊情况来看，来寻求眼修复的求美者占到眼部门诊量的一半，很大一部分数量均从非法整形美容机构而来，“大小眼”“眼睛合不拢”“肉条眼”等等，前来修复的情况大不相同。但唯独相似的是求美者内心受到了重创，甚至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不管是眼部手术还是其他部位的整形手术，手术具有一定的风险性，陈刚主任呼吁广大的求美者接受医美手术项目时，要去正规的医院，正规的整形美容机构，要找受过正规训练的医生。

        如今，随着更多优秀的整形美容外科医生们走到台前，他们通过专业的知识素养和能力，校正了行业中的风气和社会审美，让越来越多的求美者重新人士自然美的多样性。

图 | 手术操作中的陈刚教授

        即便是这样，陈刚主任也并没有因此懈怠。每年因外伤或突发事故引起容貌缺损的案例不算少，加上医疗知识的普及还未赶上欧美及发达国家，先天性疾病导致的外观缺损，困扰了无数家庭。如今随着物质生活的提高，精神生活也上了一个台阶，对于美的追求是每个人生存的权利，对于从事整形外科学专业的医生而言，让伤残人士残而不废，让正常人的美丽锦上添花，是整形外科医生的两大任务。

        陈刚主任为此强调，创伤修复是整形外科医生的基础，医生脱离了工作的本质内容，行业发展也将受限。“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陈刚主任表示，在某些领域医生和我们所设想的“与死神”赛跑不同，但他们每个人都在用各种方式治愈、安抚着患者心病，这，是来自于医学特殊的人文关怀。

       王珍祥、陈刚、廖云君三名中国医生的故事，只是万千中国医生的缩影，也是新氧“第三届中国医美飞翔奖·年度技术突破奖”获奖医生的代表。在得知飞翔奖入围后，陈刚花了许久的时间来准备资料。刚到达三亚的那个下午，他还在房间里反复修改自己的PPT，为4分钟的现场答辩做准备。陈刚很珍惜每一次能站在台前的机会。以往，大众只能通过职称、职务来评判医生的水平，很少有人关注到医生本身，但其实他们也都渴望着被关注。廖云君则表示，“医生们也有走到台前获得关注、做好口碑的诉求。”“这个行业鱼龙混杂，需要一些专业奖项让专业的人脱颖而出，帮助患者找到正确的医生和治疗方案”，王珍祥表示。

图 | 三位医生与新氧集团CEO金星在“第三届中国医美飞翔奖·年度技术突破奖”现场

        这也是新氧发起有“医美界诺贝尔奖”之称的“飞翔奖”的初衷。现如今，国内医美行业处于发展初期，基础不稳，导致以“黑医生”为代表的行业黑产猖獗。着眼于此，2019年的新氧亚太医美行业颁奖盛典特别策划了“中国医美飞翔奖·年度技术突破奖”，鼓励医生创新技术，促进医美回归医疗本质，回归以医生为核心。

        至今，中国医美飞翔奖已连续颁发至第三届。毕竟，修和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每个行业，都需要有初心坚守的人。